画笔使思念变得真切

文/翟建平

    我生于内蒙古与华北大平原交界的农牧区结合部的察北牧场。我是农木工的儿子，深深爱着这片土地。今天，生活在坝上的父老乡亲，他们脚踏实地、年复一年、一如既往地劳作，他们有着美好的未来、美好的追求，这种吃苦耐劳的精神，影响着同代人，也影响着下一代。

    “察北”地处坝上“波浪状”高原，平均海拔1450米，属温带干旱半干旱草原地带。“察北”属大陆性季风气候，冬季寒冷漫长，多风降水量少；春季干燥多风，夏季昼夜温差大，因此农作物只收一季，以莜麦、小麦和豆类为主。因牧场其景色宜人，经常有省市及北京来的大专院校学生、众多艺术家前来采风。我通过他们才知道了世间还有“画匠”大学——美术学院。开始认识钱宗飞老师是在1981年，他1980年分配到察北牧场学校教学，后调到教育科工作。我在劳动间歇阅读了《美术》、《世界美术》、《美术译丛》等书籍，开始临摹书上一些作品。听说报考美术学校要交作品，我骑自行车跑了二十多里地。我拿着作品送到了牧场教育科，交到了正好主管报名考试的钱老师。钱老师看到我临摹的米勒、凡高这些德国表现主义画家的作品，大为赞赏并给予我指导和支持，这些对于我后来的画风，可以说起到了很大的作用。

    而今，我虽离开了家乡，迁徙到华北平原的大学讲坛，但父老乡亲仍是我魂牵梦绕的，我的心始终与“牧工”们共鸣。也正因此，我才有了一种责任——用画笔记录他们情感的阴晴转换，他们畅快的生存状态……

    我的工龄，是从1980年高中毕业算起，那年我还不满18岁。坝上草原日照短寒季长，从小学到高中，每年有秋假和寒假。寒假随着伙伴们四处撒野，秋假则以劳动为主。从播种到收获直至入库，每个环节我都曾亲身体验过。跟父辈一样，真切实在地成为土地与草滩的“主人”，是从一年中强度最大的活计——打草开始的。

    打草，从农历八月中旬到九月下旬，直至霜降来临漫天飘雪，给牲畜过冬准备饲草。打草地方一般离家十几里地远，早晨天不亮就往目的地赶，当时条件比较差，自行车多数都是除铃铛不响哪儿都响。经常是还在睡梦中匆匆起床，跟着自行车的声音走，看不清人影，有时到了目的地天还没亮。一般收工的时候，多数都是看不清磨刀的时候才往家里赶。如果遇上草密刀钝的时候，那就需要更晚些才能回家，第二天还需更早一些出工，把昨天没干完的活完成。

    打草的刀，分钢口软硬，好刀需抓阄选择。第一次打草我选择的刀钢软，打几步草就得磨刀，磨刀伤及了手指，缠好伤口继续挥镰，双手打满了血泡，疼的抓不牢木杆。后来是各位老兄帮忙磨刀，才坚持了下来。就这样，每打一趟草，有半截都是年长的大哥哥们代替完成的。在大家的帮助下，我终于坚持了下来。磨刀是打草的重要环节，俗话说：“磨刀不误砍柴祡功”。这一情景是我创作《秋说之二》的动机。这一秋，我虽然瘦了十几斤，但我感受也更懂得了“帮助”的意义。在繁重的劳动中令我真正体验了人间的温暖，使我难以忘怀。整个秋季里兄长们点点滴滴的关爱和温暖，是我绘画题材所表达的对他们的敬意。

    打草，一直持续到1984年我考入河北师范大学。说实话，是兄长们的搀扶，才使我学会直面人生；是兄长们的帮衬，才使我在炼狱般的繁重劳动中，窥见人间真情，懂得关爱他人；才使我的内心，永远珍藏着坝上神情木然的父老。
近年，我笔下奔涌而出的“察北”，得到很多同道的一定认可。

    徐福厚教授曾评价说：“翟建平的绘画是朴实的，同时也是准确的。其实这是现实主义绘画很高的一个境界。他忠实地描绘了北方农民，具体地说是坝上农民的一种真实的状态。正因为他具体地描绘了‘这一个’，从而使我们联想起千千万万这样的农民。他是我们温暖这个国家的大多数。他们被我们遗忘了，或偶尔被艺术家们居高临下去‘关怀’一下子。我们在翟建平这里看到了深切的真情，那个久居于坝上的农家孩子对高原、对荒草及其息息相关的人的关注。我们也能看到翟建平平实而又智慧的表达：请仔细看他选择的动态，看主人公的手、脚及鞋子和草刀的沉重和刃的锋利。这一切都显示了作品的价值：陌生之后的真实。也显示了作者的价值：不求表面浮华和惊世骇俗，却体现了一种博大而深沉的爱。”